水力发电学报

攻打大门寺 

来源:水力发电学报 【在线投稿】 栏目:期刊导读 时间:2021-06-24

大门寺在我们村的南边,长乐江又在大门寺的南边,从我们村穿村而过的红旗渠,在村口分为左右两支,然后继续向南流,流经大门寺后汇入长乐江。大门寺里生活着我们的兄弟姐妹,他们不但喝我们村的水,还跟我们同根同源。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,大门寺那个地方还是一片荒山野岭,是我们村的一位祖先去到那里开山辟地,才慢慢有了今天的大门寺。可是,这样一个大门寺,长期以来却被一小撮坏分子占领着,我们在大门寺的兄弟姐妹饱受坏分子的欺压剥削,过着水深火热、暗无天日的生活。他们吃不饱、穿不暖,每天劳动到深夜,过年时却还要向坏分子借米吃,欠下更多的债。他们一年四季没有肉吃,腌在缸里的咸菜长满虫子。他们甚至舍不得把缸里的虫子直接挑出来扔掉,还要先放进嘴里,把虫子身上的卤汁吸干净,才舍得扔。他们一个个都面黄肌瘦,在北风呼啸、大雪纷飞的冬天,没有棉袄穿,只好用一根稻草绳把单衣扎紧了,冻得瑟瑟抖。大门寺的坏分子,还在大香樟树上架起两个高音喇叭,日夜叫嚣不停,对我们实行攻心战,要不就播放一些靡靡之音,妄图让我们丧失斗志。要是红旗渠的水能够倒流,大门寺的坏分子还会想出更坏的招,把传单漂到我们村里来,腐蚀我们的心灵;甚至在水里投下毒药,让我们吃了连肚肠根都烂光。更为可恨的是,大门寺的坏分子建起了一座水力加工厂,利用红旗渠的水碾米,碾出白花花的大米,把自己喂得肥头大耳。可是遇上发大水,大门寺的坏分子又筑起高高的水坝,让红旗渠的水没处去,溢出来淹没我们村的稻田,我们村的路,我们村的大会堂,等等。大门寺的坏分子,他们的罪行罄竹难书。

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我们对大门寺的坏分子胸中充满了怒火,对生活在那里的兄弟姐妹心里充满了爱。我们决心攻下大门寺,消灭坏分子,解放那里的兄弟姐妹,把坏分子一个不剩地就地镇压了,让我们的兄弟姐妹从此过上幸福生活。我们要把大香樟树上的两个高音喇叭狠狠地摔下来,砸个稀巴烂,把我们鲜艳的红旗插上大香樟树的最高处,永远迎风飘扬。我们要捣毁坏分子建的水力加工厂,在原地修一个大大的水牢,把坏分子的大姨太二姨太小姨太统统关进去,让她们也在冰天雪地的冬天夜里,冻得合不拢嘴,牙齿直打架。我们还要把坏分子家里的长工丫鬟解救出来,丫鬟嫁给我们受苦受难的兄弟,长工娶了我们饱经蹂躏的姐妹。坏分子家里的宁式床、八仙桌、太师椅、红漆马桶、美孚灯、铜踏、香炉蜡烛台,也要全部搬到路上,整整齐齐排起来,让我们在大门寺的兄弟姐妹随拣随挑。

为了攻打大门寺,上级给我们派来了一个司令兼党代表。一个下巴光溜溜没胡子的生瓜蛋子,长了一张娃娃脸,浓眉大眼;看样子不过是个团长,最多不会超过旅长。但我们当他是我们的司令。如果谁见过青年作家张立民,就很容易想象这个司令长什么样了。他们长得很像,不过那是好多年以后的事。攻打大门寺那会儿,作家张立民作为一个人,还远远没有合成呢,还仅仅是子虚乌有的大海中的一滴呢。司令一来就给我们开会,封我们当官,有的当了军长,有的当了师长。不久就要攻打大门寺了,司令给我们下的头一道命令,却是赶紧给他找一个鸡蛋。要生的,不要熟的,司令补充道。

还是个头生蛋呢,司令拿到鸡蛋,满意地说。要不要拿去煮熟了?我们问司令。不,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,就是到直捣黄龙府,会师大门寺的那一天,我也不吃这个鸡蛋,我会把鸡蛋,连同上面的血丝,一并还给你们,司令坚决地回答。司令这么一说,我们立刻觉得,攻克大门寺不日可成,他还掉鸡蛋的时候,鸡蛋壳上的那一丝血还新鲜着呢,拿大拇指轻轻一抹,还能够将它抹开,把鸡蛋抹成个大花脸。鸡蛋也还是热的,好像刚刚从鸡屁眼里滚出来。我们争论过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,就是鸡蛋从鸡屁眼出来,是大头先出来还是小头先出来,直到今天,也没个结论。我们失去了搞清楚这个问题的最好的时机。我们年轻的司令将鸡蛋放在摊开的手掌上,给我们看上面的血。洁白的鸡蛋壳上,是沾了一丝鲜红的血,那是我们在大门寺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的血。本来我们仔细看看那一丝血就能搞清楚,它是从大头划向小头,还是从小头划向大头,类似后来我们所知道的交警同志判定交通事故,从车身刮伤的走向,推断车辆运动的方向。我们很清楚,鸡蛋是竖着从鸡屁眼里出来的,绝不会横着出来,因为上面的血丝是纵向划过蛋壳的,不是横向的。幸亏它是个头生蛋,沾了血丝。但我们没时间推断大小头的问题,因为,马上就要攻打大门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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